第七十章 戰絕

——死定了。

當近百發鉛彈打過來的時候，不只是三好政康﹑筱原長房等敵人，就連英勇地策馬前沖的阿犬，都覺得自己一定會死。

雖然這個時代的鐵炮威力小，命中率也低，可是一百對一，怎麽都可以射得中吧？即使現時阿犬身上是戰國之中，造工最為先進，材料特別講究的三頭犬，也不一定可以擋下所有彈丸。

如果是前世那個對歷史一無所知，中彈跟吃雞差不多的阿犬，可能會覺得跟前世一樣，只要把子彈拿出來，沒打中內贓的話，包紮止血，休息個多月就好。但是，現時的阿犬卻很明白，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，更不是只要消毒手術器材就能萬事大吉的。

這個時代的子彈不比後世那種米尼彈，鉛造成的子彈實在是太軟了。打在身上，馬上就會如同面團由高空掉到地上一般，在肉體上散開成一坨大便。那些被擊中的人身上，亦會出現一個如小拳頭那麽大的洞。

只要想像出那個畫面就可以明白，在這個時代中彈就差不多是死亡的結局，即使是在後世，受這種傷後馬上得到治療，也不一定可以救活。

戰國被子彈射穿具足而又沒死的人或是武士，例子絕對不少。例如本多忠勝那種運氣好得逆天的，即使被射中，也僅是擦傷屁股的程度。

同時，這時的鐵炮威力也不大，棉甲的防禦已是十分足夠。不過大部份沒有穿甲，又或是只穿著竹甲的足輕，只要被射中就是死定，連救治也不需要，最好是一刀給他一個痛快。

阿犬很肯定自已不需要別人給她個痛快，因為這麽多彈丸射中，她絕對是馬上死掉，不需要想太多。

-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！

黑夜之中，鐵炮的槍口冒出了大量的火光，把旁邊的火把的光亮度瞬間比了下去！

「嘶-！」

天不怕地不怕，嗜血到了極點的新再生號放聲嘶叫。

即使無畏給它，也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和背上的阿犬也同樣已陷入了絕境，仿佛都被判了死刑，如果沒有意外，兩個都會死定。

有些人喜歡甘於平凡，對所有事都沒有所謂。他們的嘴裏總是說著生死有命，富貴由天的話。即使強大如阿犬，也都有著差不多的想法。如果她真的把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」當成格言，把「我命由我不由天」當成了自我介紹，那就沒有信長又或是足利義昭什麽事了。

但是阿犬身下的新再生號並不是一匹認命的馬。與其說阿犬是新再生號的主人，那還不如說她是它的一位宿敵。因為它經常想要把阿犬甩到地上，以示自己「永不為奴﹑絕不服輸﹑逆天改命」的個性，即使是一匹馬，在關鍵時刻和關鍵的地點裏，也是可以力挽狂瀾。

而這一次-

噗次。

血花，新再生號被大量鉛彈擊中，本來壯實的身體失去了體力和平衡，前腿因為急停而像麻花一樣扭曲斷裂，慣性令它向前翻滾。倒下的新再生號，如同馬蜂窩一樣，紅色染紅了它經過的這匹暴烈無比，喜歡踐踏的惡馬。

只是在新再生號的身上，並沒有掛著一具女性武士的屍體。那是新再生號為了實現夢想，同時為了對抗命運的掙紮。

可能在以後，很多人都會為再生號這行為定性為忠心護主，可是到它死去的那一瞬間，它只有一個念頭-

「嘿嘿嘿，你這家夥終於有被我甩出去的一天啦！」

粉紅色的惡鬼本來沒有翅膀，但這一天，她由再生號的身上借來了一對漆黑的羽翼，在天空上滑翔……

-轟！

再降臨。

粉紅色的雷霆，直撲向那些還沒反應過來的三好軍……

一百鐵炮足輕，沒有一個能擋得住阿犬的一刀。

本來應作為殺手的一百鐵炮足輕，在那一躍之下，成了空中樓閣，已失去本身的意義。

二刀，太刀，打刀-連刀連斬。

黑夜應該是黑暗的，但現時三好軍的所有足輕都認為，這一夜是腥紅的！

阿犬是殺人的機器，她把殺人變得比除草更為簡單。前方的三好軍對她來說，只是一堆比草還要不如的物體。

憤怒？

並沒有多少，阿犬並不憤怒，因為她可以肯定那頭喝水都想要咬她一口的畜生，九成九是含笑而終的，戰場是戰士的歸宿，它絕對是個戰士。不過要報的仇還是得報，不然到她自己也下去之後，就沒有臉面說自己是它的老大。

阿犬不覺得新再生號可以上天堂，那匹馬跟她的沒太大分別。是馬中的異類，馬裏的怪物，嗜血又暴燥，而且還喜歡虐待屍體。這種馬能以「忠心護主」這件事留傳於世，已經日上輩子修來的福份。至於上天堂有十頭母馬等它？這日子是絕對不用想，地獄的烈焰才有可能。

「源義經……再世嗎？」筱原長房嚇呆了。

「讓足輕頂上去，她只有一個人，只有一個人，又沒了馬，還可以怎麽樣？」

三好政康故作鎮定地說道。雖然後手仍在，但這十分有把握的一擊，卻被阿犬和她的馬如同兒戲般破解，要不慌是很難的。

事實上不只是三好政康，就連筱原長房亦從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？-誰家的馬會強行急停而且還是令自己腿斷掉。

沒錯，即使現時是黑夜，但筱原長房可以清楚看到了新再生號在倒下的瞬間，用以急停的前腿如同筷子一樣被折斷。

戰爭中的士氣，如同一場零和游戲。

一方下降，一方上升;一方唱罷，一方登場。。

看到阿犬奇跡一般的表演，那些下了馬的犬備和強行軍的忠犬眾，都像是喚發起身體裏的潛能，加快了突破的速度，本來被攔下來困住的頹勢再不覆見。

「殺-！」

「沖陣！」

正當忠犬畼犬備士氣上升的同時，他們的身後，也有一大隊足輕快速接近-

「立即支援美濃守大人！」

久久未出現的池田勝正先一步領著足輕登場！

轉眼間，戰場的優勢本來是在三好軍一方，而現時變成了在織足聯軍的一方。

「援軍來了！立即沖殺！」

吉田重綱手推握著打刀，興奮把身上的疲累都壓了下來，他覺得自己正在歷史之中，他將會在此戰跟阿犬的阿字一同記載下來。

以五百擊潰近萬的夜戰？他一位小小的武士，本來完全沒有名氣的人，也參加了能比得上河越夜戰的合戰！

「來了……」

援軍來了。

阿犬雖然沒看到是誰到達，但她身邊已經慢慢由只有三好軍的足輕武士和三好軍的屍體，變成多了幾個活著的犬備武士和忠犬眾，以及-

「是的！」

手握著刀的織田一郎。

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殺敵。立功的心不比任何人少，一刀下去，三好軍足輕的血就出來。

所有織足聯軍都人，都覺得現時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進展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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